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瀏覽文/應(yīng)志剛
在石阡的日子,大抵是這樣的。
一早起來,到老街尋一碗裹著紅油辣椒的綠豆粉吃下,出一身的汗,再尋一處溫泉池子,把自己懶懶地泡在水里。
用隨身帶的杯子,接了石崖上汩汩流淌的溫泉水,投入一撮本地產(chǎn)上好的苔茶,閉上眼,就不再想他娘的江湖恩怨。
有人說,這是有錢又有閑的富貴生活,普通人哪消福得起。
我說你真是不懂生活,既然來了石阡,不享受一回,活得豈不腌臜。
石阡縣城不大,但各種塵世的幸福極多。
前些時日,寫了一篇關(guān)于石阡老城的記憶,很多朋友推薦,一定要去吃醒獅橋的面條、老大橋釀的酒、席記的綠豆粉、溫塘坡坡的辣根。
我咽了咽口水,簡直要拿拳頭捶你們的胸,等到人離開了石阡你們才說,真是要了一枚吃貨的老命。
好在,你們驕傲的溫泉我泡了,你們招待貴客的苔茶我也喝了。
由此,也不辜負(fù)了這一趟的石阡之旅。
自小就喜歡喝茶,老家宅子后面的山坡就種滿了茶樹,每年茶花開的時候,也會學(xué)勤勞的蜜蜂,用一根稻桿去吸食花間的蜜汁。
我的堂叔是個整天忙碌不歇的男人,干農(nóng)活是村里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老把式,他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,就是抓一大把茶葉投進水杯里,澆入滾燙的水,從早喝到晚。
他說,“阿叔的命是煙酒茶續(xù)的”。但他只喝能泡出醬色湯水的粗茶,我曾帶給他上好的明前碧螺春,他喝了一口就不想喝,因為“太淡,沒味道”。
老一輩的人可能就是這樣吧,我在石阡看到老人們在喝一種罐罐茶時,突然就想到了堂叔。
或許,他會喜歡上這種原始的“茶道”。
每年谷雨前、寒食后,有茶園的石阡人,就會唱著采茶歌在茶園里忙碌。
采下來的鮮葉,經(jīng)過晾曬后,一般都在家里做飯的大鍋里炒制,灶堂里的火紅彤彤地照在每個人的臉上,氤氳的茶香在村莊的上空裊繞。
炒過的茶會放在茶簍里,吊在屋梁上,隨吃隨取,隨著時間的孕育,茶的味道也愈發(fā)的濃郁。
喝罐罐茶,是用粗陶罐子架在火盆上煮,罐子里除了茶葉和山泉水,還會加入鹽巴和辣椒、老姜片。
想象一下,寒冬臘月從冰天雪地里走進暖融融的屋子,再喝下一盞濃濃的茶水,大山里沁入骨髓的寒濕,瞬間就會隨著毛孔地擴展游走出來。
茶,就這樣伴著石阡人的生活,一年的滋味都在了里面。
你或許會說,這不是喝茶,這簡直是在喝藥。
你說的很對,如今被賦予各種詩意與禪意的茶,一開始就是被先民們當(dāng)做藥來飲用的。
關(guān)于苔茶的起源,就是一個尋藥的故事。
當(dāng)?shù)貍髡f,很久以前,在五德鎮(zhèn)新華村的崇山峻嶺中,有一個山洞,洞里隱居著兩位有求必應(yīng)的神仙。
村里人若有病災(zāi),只要去洞中喝下神仙賜給他們的潭中之水,保證病災(zāi)全消。
話說有一天,村里的一位老漢也生病了,家里人攙著他來到洞中,不料神仙不在,洞里的泉水也干涸了,原先儲水的水潭里積滿了落葉。
萬般無奈,老漢干脆撿了潭中落葉當(dāng)藥咀嚼,不料竟感滿口生津,頓時病痛全無。
村里人聽說之后,紛紛到山洞四周尋找那種落葉的樹種,帶回家栽種,等到春暖花開之際,種子發(fā)芽漸漸長大,沒幾年,漫山遍野都長滿了這種樹木。
人們在每年春季采摘樹木的嫩芽,曬干之后存儲起來,日常就拿葉子煮水來喝。
倒也奇怪,這個村子里的人,此后再也沒有得過什么稀奇古怪的病。
因為這種樹長出嫩葉的時候還會抽苔,就像菜苔一般鮮嫩,當(dāng)?shù)厝司桶堰@種葉子稱作“苔茶”。
又因隨著季節(jié)的變換,葉子的顏色也會從紫色逐漸過渡到深綠,于是又喚作紫苔茶。
當(dāng)?shù)厝烁屑ど耢`護佑,把仙樹賜予一方,由此十分敬重茶樹,并把茶葉當(dāng)做圣物,無論祭祀天地、祖先還是辦喜事,敬茶都是最隆重的儀式。
石阡苔茶歷史悠久,在茶圣陸羽所撰的《茶經(jīng)》里,就曾贊嘆“其味極佳”,并將它歸為新梢枝性狀的藤茶類。
苔茶不可方物,以前曾作為貢品,送入金鑾殿供皇帝享用。
當(dāng)然,皇帝當(dāng)年也是把此茶當(dāng)做上好的藥物來用。這是有一番典故的。
相傳清光緒年間,帝師陳子賀回鄉(xiāng)省親,途經(jīng)黔地時,聽一位百歲老人說起一種能治百病的神茶。
當(dāng)時,正巧光緒皇帝患病,太醫(yī)的藥方根本不管用,陳子賀回京時特意尋來此茶進貢皇帝。
光緒飲用之后,感覺咽喉清爽、回味甘甜,便經(jīng)常泡飲。
不到半年,皇帝的病癥全消,而且原本長在臉上的紅痘和黑斑也消失了,皮膚更是變得光潔潤澤。
大喜之下,光緒頒發(fā)圣旨,將此茶御封為“天子藤茶”。
如今,苔茶已經(jīng)成為了石阡人民的致富茶。
在苔茶發(fā)源地的新華村,有一條古色古香的茶市街,每年都會引來全國各地乃至東南亞的客商匯聚于此,喝茶談買賣,喝茶交朋友。
在村中央的苔茶博物館,苔茶技藝傳承人王飛大師,還向我展示了家傳的一套茶具,細(xì)看落款,竟是清朝乾隆皇帝御賜。
在館內(nèi),還有一樣鎮(zhèn)館之寶。
1959年,當(dāng)時的新華生產(chǎn)大隊支書譚仁義,帶著村里生產(chǎn)的苔茶赴京參加“群英大會”,獲周總理親筆題詞“茶葉生產(chǎn),前途無量”。
當(dāng)時,周總理在品嘗了苔茶之后,回味良久說,“這不是茶葉。”
聞聽之下,邊上的人驚詫不已,譚仁義更是如坐針氈。不料,總理又說,“這是茶葉中的味精!”
眾人頓時哈哈大笑。
譚仁義把總理的題詞和鼓勵帶回家鄉(xiāng),一時在石阡掀起了一場熱火朝天的茶葉生產(chǎn)大比武。
我在新華村的街頭買了些苔茶,老板說,“你喝了我們的茶,肯定會上癮的?!?/p>
也真是奇怪。
回來時淋了場雨,當(dāng)晚感覺渾身酸軟,知道是感冒了。
平常感冒,我是不喝茶水的,但那天想起苔茶的傳說,起身泡了一壺,又加了幾片姜和一點食鹽。
當(dāng)晚一身大汗,感冒不治而愈。
至于喝苔茶會不會上癮?
我才不打廣告呢,自己去買了喝,上了癮也別怪我。
應(yīng)志剛:浙江寧波人。
任職媒體20載,曾任人民日報《中國經(jīng)濟周刊》記者、人民網(wǎng)蘇南頻道新聞中心主任、中國日報網(wǎng)江蘇頻道總編。2015年創(chuàng)辦蘇州博采眾創(chuàng)傳媒有限公司。
旅行達人:樂途靈感旅行家(2018年度央視形象代言人)、同程旅行家、驢媽媽旅行達人、途牛大玩家、中國國家地理網(wǎng)專欄作者等
文旅作家:已出版《混在美女如云的日子》、《最高使命》、《突然有了鄉(xiāng)愁》、《散落一地的溫柔》等。